“春天正在染绿果园和大片的麦田,在那些绿色中间,土司官寨变成了一大堆石头,低处是自身投下的阴影,高处,则辉映着阳光,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。”旋风陡然而起,包裹着尘埃从空中坠下,重新回归石头缝,一切落定,这出自《尘埃落定》。这部书是藏族作家阿来的代表作,获得了2000年的茅盾文学奖,被国内同行赞为可以获得诺奖的作品。评价如此之高,惜我未能习得精髓,阅尽全书,略有感悟,然并非得之悟道参禅般绝美意境。
这是发生在历史转折时期的故事。民国年间的动荡,抗日战争的血腥,国共内战的血雨,对于土司家族来讲,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,只是带来了美丽的杀手——罂粟花,它使麦其土司成为最富有最强盛的霸主,它使众土司趋之若鹜尽相来探究竟,也掀起了波澜,经历了饥荒,开创了集市,众土司从散走向合,知道解放军的来到,打破了原来的平衡,投降者如拉雪巴,抵抗者如茸贡,活捉者如傻子少爷,一切都尘埃落定,跌落进历史的尘埃。
藏族的土司文化对我而言是陌生的,也是有点恐惧的,我一直觉得那是野蛮的,是粗暴的,是神秘的,殊不知有时也会有点可爱。主人公麦其土司的二少爷是个傻子,从开篇到结尾,一直时时刻刻地强调他是个傻子,他的哥哥是个聪明人,而他又不是那样真的呆若木鸡般的蠢货,说他是大智若愚,亦或是糊涂一世、聪明一时,似乎都不是太准确,他有一种超然于世俗的智慧,看不清,摸不透,无法用科学解释,却又是真实存在的。两位少年让我想起了愚公与智叟,大少爷顶着聪明人的桂冠,享受着土司继承人的尊荣,是个好战好色的人,习惯于用武力解决一切问题,疼爱傻弟弟,却又在弟弟展现出比自己强的一面时,与弟弟明争暗斗,捍卫属于自己的东西。二少爷人人笑其傻,时时痴笑干傻事,因其傻,无需卷入土司之位的争斗,享尽与哥哥的兄弟之情;因其傻,做出的举动不必担心承担后果,却开创了麦其土司家的辉煌。言其傻,我更愿意相信他是上天派下来的使者,尽览土司制度的余晖,在十字路口指引着家族的方向。傻,却拥有最忠实的仆人,却相识了最智慧的喇嘛,却迎娶了最美丽的女人,却手握最多的财富,却拥有更多百姓的支持,这样的明贬暗褒,令我耳目一新,兴味相投。
整篇小说是灵动的,有时是虚幻的,神灵的交织,穿梭于现实与梦境的世界,真真假假,颇引人入胜。想古之聊斋鬼神,红楼太虚幻境,今之莫言魔幻现实主义,似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想来初识此书,缘于偶然听到阿来先生的演讲,独到的见解、诗人的浪漫,吸引我捧起了这本书,穿越时空,感悟独特的民族文化,感受文字的美妙洗礼。也许本书留给我最大的印象,不是多么华丽的辞藻,而是跌宕起伏的情节,不落俗套的结尾,不是众多作家喜欢的安乐祥和的结局,傻子少爷和塔娜双双被俘,押解相见的晚上,麦其土司的仇人终于向少爷发出了蓄谋已久的攻击,伴随着鲜血的滴落,灵魂的渐行渐远,曾经辉煌的土司时代也走向了终结。玄妙的结尾披上了一层幽秘的外衣,说是二少爷被仇人所杀,更像是他回到了属于他的世界,回到了人所不可预知的圣地,一朝在人间游历,在任务圆满完成后回去复命。这是一个看似盖棺定论的收束,却激起了我心中无尽的涟漪,无尽的畅想。
总说汉藏一家亲,是一个妈妈的女儿,而这两个女儿之间似有太多的隔阂,相看不相识,我们对藏族文化的缺失,往往领我们走向一个个误区。谁曾想,那片荒寂的土地,装扮出了多么秀美的风景,待我们静静欣赏;孕育出了多少美好的故事,待我们默默赏读。用敬畏之心敲门,回望那一抹澄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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